繼不久前北京美的制冷有限公司被北京市商務委查獲騙取國家家電以舊換新政策補貼后，4月30日，《法制周報》以《美的促銷員利用以舊換新政策變相套利(為方便敘述，以下簡稱“套利事件”)》為題，披露了湖南美的制冷產品銷售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湖南美的)某賣場的促銷員，向準備購買美的空調的消費者收取110元，違規(guī)為消費者辦理國家家電以舊換新政策補貼的現(xiàn)象。
曾多次赴北京參與政策制定的資深業(yè)內專家、長沙市再生資源回收利用協(xié)會秘書長周儆表示，“家電以舊換新政策實施初期，對刺激消費拉動內需確實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時間長了鉆空子的現(xiàn)象就多了”，他建議通過各種途徑收集反饋意見對政策進行調整修訂，對政策適用的范圍、對象、方式都要重新審視。
業(yè)內人士指出，家電以舊換新政策不僅有效化解了中國家電企業(yè)面對的危機，也成為了真正讓百姓得實惠的民心工程。但有企業(yè)對這一利國利企利民的好政策屢屢做手腳騙補貼，應該引起國家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并建立健全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以防再次出現(xiàn)類似事件，保證國家四萬億拉動內需的投資真正落到實處。
“套利事件”的待解迷局
某大型超市一位姓胡的負責人告訴記者，公司已責成相關賣場陳姓店長，對當事促銷員進行了調查處理。陳姓店長則在反饋信息中表示，賣場嚴禁利用“以舊換新”政策謀利，曾專門為此作出過嚴格規(guī)定。某促銷員違規(guī)辦理“以舊換新”的事件被曝光后，賣場通過內部調查，找到了當事促銷員，作出了嚴肅批評和相應的經(jīng)濟處罰措施。該促銷員也向記者表示，自己是出于好心才為消費者幫忙的，以后再也不會做類似的事情了。希望記者向賣場負責人求情，“不要因此被開除了�！�
該促銷員稱，自己為消費者辦理的抵補手續(xù)，是拿一個朋友的機器來作抵補的。而在此之前，她對消費者的說法是，收110元錢，是用來向長沙市藍天再生資源回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藍天公司)購買舊機器的。
對此，藍天公司負責人明確告訴記者，“這不可能”。他的進一步解釋是，“長沙只有藍天公司是唯一中標的回收企業(yè)，因此，包括黃牛黨在內的違規(guī)套利行為，一般都借藍天公司名義，回收舊家電到賣場進行倒賣，賺取收購與售出的價差。藍天公司因此受到了名譽上的損失�！�
藍天公司副總經(jīng)理郭學武說，藍天公司是長沙市供銷社社有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的控股公司，是一個擁有50多年歷史，長沙市最早從事生活性廢舊物資回收的專業(yè)企業(yè)，也是承擔再生資源社區(qū)回收網(wǎng)點建設的主體承辦單位。
“家電‘以舊換新’活動啟動后，作為全市惟一的回收中標企業(yè)，為做好這項工作，公司不僅在基礎設施的配備上，做了大量的準備，先后設置了156個回收網(wǎng)點，安排120多名職工全程參與，而且在制度建設和流程設計上，做了大量的工作，這些工作包括接聽熱線電話、上門回收、網(wǎng)點管理、信息登錄、憑證管理、財務核算、中轉倉儲，等等，都充分考慮了各種可能出現(xiàn)的漏洞”，郭學武說，公司每發(fā)出一張以舊換新憑證，都必須要對應一臺標志號惟一的回收家電，倒賣憑證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根據(jù)記者的調查，消費者并沒有看到美的促銷員提供的舊家電，就順利地拿到了補貼款，那么，美的促銷員手中的憑證是從哪里來的?在排除倒賣憑證的可能后，剩下的惟一解釋就是，促銷員先取得藍天公司的憑證，再在適當?shù)臅r候補交舊家電。如果這一推論成立，接下來的問題是，促銷員的舊家電是從哪里來的?
到目前為止，這顯然仍是一個待解的謎。
促銷員充當“騙補”中介
根據(jù)長沙市以舊換新的政策規(guī)定，只有持有長沙市本地戶口的消費者，才能享受以舊換新的政策補貼。隨著調查的深入，記者發(fā)現(xiàn)，這一規(guī)定也被人為地突破，其背后同樣是套利行為在作怪。
消費者劉女士告訴記者，她去年底在伍家?guī)X某賣場購買一款某品牌電視機時就意外地享受了一回“福利”。劉女士說，去年年底，她在某賣場相中了一款電視機，原價為5399元，最后以5099元成交，“我并沒有交舊家電，就意外地獲得了以舊換新補貼，當初還以為，政策有了變化呢”。
“我在比較了很多品牌后，最后停在了某品牌電視專柜。那個營業(yè)員告訴我，只要在她那里購買，她就可以為我辦理以舊換新的手續(xù)，至少可以抵減400元。我告訴她，自己不是長沙戶口，怎么辦?營業(yè)員說，可以找一個別人的戶口本辦一下。”
劉女士說，營業(yè)員拿出的那個戶口本上的人，她并不認識，“那個營業(yè)員自言自語地說，這個人辦了很多次，也不知道能不能辦。但最后還是辦了，我出了100元錢，最后總價款少了400元，實際上我少出了300元�！�
湖南美的市場部部長宋海華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表示，“(現(xiàn)象)早就存在，不僅只有美的一家，也并不只有空調一個產品。元旦促銷彩電時，更厲害”。記者在多家賣場暗訪時，從一些消費者口中了解到的情況，部分印證了宋海華的說法。
首張罰單披露“騙補過程”
“套利事件”曝光以后，長沙市人民政府市長信箱對本報反映的情況，已批轉市政府督查室處理，但有關專家指出，長沙市的情況與北京、廣東等地有所不同，后者存在雙中標企業(yè)，即賣場與回收都是同一家企業(yè)，而長沙市實行的是“三位一體”的模式，賣場、回收、拆解分別由不同的企業(yè)中標，三家利益共享、風險共擔�！伴L沙市在處理這類事件時，可能會更復雜一些”。
需要交代的背景是，長沙某賣場美的促銷員套利事件被曝光的7天前，4月23日，美的公司在北京被北京市商務委員會開出了首張罰單，同時受罰的還有TCL等另外2家企業(yè)。被罰的理由是，“在家電以舊換新活動中違規(guī)操作”。
據(jù)北京市商委相關負責人介紹，根據(jù)舉報線索，北京市商委調查人員發(fā)現(xiàn)，北京市大中家用電器連鎖銷售有限公司所轄店鋪中，北京美的制冷產品有限公司、北京TCL電子銷售有限公司兩家企業(yè)的個別導購人員，不按國家家電以舊換新政策規(guī)定的工作流程，存在違規(guī)使用回收憑證的現(xiàn)象，導致發(fā)生騙取以舊換新補貼的現(xiàn)象。
當?shù)氐男侣劽襟w對“騙補的具體過程”，進行了這樣的描述：“在北京市大中電器所轄店鋪中，北京美的制冷產品公司、北京TCL兩家企業(yè)，有銷售人員以百元左右的價格出售折舊憑證，顧客不需舊電器和北京戶口，就能參加家電以舊換新業(yè)務，并得到補貼。顧客只要先交百元左右，就能買到一張折舊憑證，然后最多能領到400元的補貼。”
“這實際上是在倒賣回收憑證，已經(jīng)不是違規(guī)的問題了，而應該是違法。”一位受訪的資深法律工作者說。
專家揭秘套利事件的背后
越來越多的證據(jù)表明，利用以舊換新政策進行套利，在長沙已經(jīng)不是孤立現(xiàn)象。
那么，如此龐大的套利大軍，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們又是如何繞過政策的監(jiān)管，輕松地套取國家補貼的呢?曾先后多次赴北京參與政策制定的資深業(yè)內專家，長沙市再生資源回收利用協(xié)會秘書長周儆，為此接受了記者的獨家專訪，就上述問題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應該說，國家以舊換新政策目前只在試點期間，尚有不完善之處。”周儆說，政策出臺前，他就作為國家商務部培訓中心再生資源專業(yè)教師，被邀請到北京參加再生資源回收政策制定，所以對整個家電以舊換新政策的出臺過程比較清楚。
周儆告訴記者，在全國九個試點城市中，共有兩種模式，一種是以北京廣東等地為主，銷售和回收兩個環(huán)節(jié)可以是一個企業(yè)中標，拆解和回收兩個環(huán)節(jié)也可以是一個企業(yè)中標，即雙中標模式;另一種是銷售、回收與拆解分別由不同的企業(yè)中標，即長沙市“三位一體”模式。
“北京市商務委員會開出的第一張以舊換新罰單，與其實行的雙中標模式有一定的關聯(lián)�！敝苜诱f，在這一模式下，銷售企業(yè)一家可以直接掌握回收憑證，完成回收舊機、銷售新機、申領補貼的流程，倒賣回收憑證成為可能�！靶侣勚姓f，個別導購人員沒有按照國家家電以舊換新政策規(guī)定的工作流程，存在違規(guī)使用回收憑證的行為，指的就是這個�！�
“在‘三位一體’的模式下，出現(xiàn)倒賣憑證的可能幾乎沒有，回收公司發(fā)出一張回收憑證，必須見到一臺回收的舊家電，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也不可能拿憑證直接去倒賣�！敝苜訌娬{。目前長沙出現(xiàn)的是個別賣場的促銷員與黃牛黨串通，將低價收購來的舊電器，充抵回收電器，騙取國家補貼。打個比方，黃牛黨以50元一臺的價格，到老百姓家中或廢品收購店買來舊電器，促銷員再拿這臺舊電器，為前來購買家電的消費者辦理以舊換新手續(xù)。消費者為此向他們支付110元左右的費用，中間的差價60元由黃牛黨與促銷員分享�！�
周儆說，“早在以舊換新政策出臺前，就有人開始大規(guī)模地回收舊家電。他們發(fā)動人海戰(zhàn)術，深入偏僻鄉(xiāng)村，以20、30、50元不等的價格，從居民手中收來各類舊家電，或者直接從廢品回收店購買廢舊家電，隨后便直接在銷售企業(yè)(中標單位)門口，向消費者叫賣�！敝苜诱J為，“目前長沙市中標的品牌家電企業(yè)，都為維護自身企業(yè)聲譽出發(fā)，嚴厲禁止黃牛黨在商場倒賣舊機行為，但要真正做到完全杜絕，可能需要國家相關政策出臺。”
周儆表示，針對這一現(xiàn)象，國家尚無明確補充細則予以整治，但隨著家電“以舊換新”在全國鋪開，政府對家電“以舊換新” 加大監(jiān)管力度，嚴格規(guī)范行為，這一問題將得到有效遏制。
據(jù)了解，家電以舊換新政策將于今年5月31日結束試點。最近的消息顯示，財政部、商務部、環(huán)境保護部日前已聯(lián)合下發(fā)通知稱，試點結束后，將繼續(xù)實施這項政策，并在具有拆解能力等條件的地區(qū)推廣實施。
“家電以舊換新政策實施初期，對刺激消費拉動內需確實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時間長了鉆空子的現(xiàn)象就多了。我們建議，政策實施一段時間之后，應該通過各種途徑收集反饋意見，對政策進行調整修訂，比如對政策適用的范圍、對象、方式都要重新審視，對以舊換新的‘舊’下一個定義，‘新’如何換，都予以明確。這樣才能確保一個好的政策，真正發(fā)揮實效。”周儆表示。
